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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遂川江

时间: 2017-11-22 11:42 来源: 作者:王以之
  云雾飘山间,万鸟鸣飞泉。
  千年鸟道上,茶盐古道边,
  八方的人们爱不够,遂川的山那边。
  追赶太阳的梦,南风儿把衣牵。
  脚踩桃源的地,手捧流云的天。
  垒起那土田埂呀,茶园叠玉盘。
  种下春风哟,丰收一年年。
  县名如水。三千多平方公里土地的山城遂川,古称龙泉。万千飞瀑,散落的温泉,如网的小溪。左江、右江、五斗江,气势如虹把遂川江“写”成了大“川”,汇入赣江,浩荡东出,奔腾向海。
  罗霄山脉,是中华农耕文明的滥觞;遂川,是神农发现茶的地方。相约遂川来看“海”,太阳在家门口转身,人在山顶,海在脚下。这里茶海连云海,白云生处有人家,有人家处总是茶。
  大地艺术,水墨龙泉。客家人撑起长长的木排,装上一篓篓茶叶,一支山歌唱起,木排已过数重山。汤湖,世界名茶原产地,又坐拥江南水温最高的地热第一泉;大汾,热水洲温泉直接“晒”在沙滩上,成为天下奇泉。鹰盘山高耸入云,梯田直上白云间。遂川梯田以美著称,春水、夏禾、秋稻,还有那冬天的雪冬天的月。在米岭,在珠溪,在桃源,水成了梯田里客家人的高超艺术。没有水塘,更谈不上水库,也不依靠沟渠,“望天丘”流水独上高处。
  这儿有这样一个掌故,给足你一种乡愁的味道:一地主给他的雇农耕完米岭山腰上的九块田地的任务,雇农一上午把地耕完后,抹了把额头的汗水,数起田来。数来数去,怎么数都不出其八。急得不行,嚎啕大哭直到傍晚,不敢回家。天要黑了他拾起了地上的蓑衣,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块田被蓑衣盖住了,冤枉赚了一顿哭,于是开怀大笑回家去也。
  今人谈及美,尽是落霞孤鹜、秋水长天,尽是长河落日、大漠孤烟……然而博大之所以为美,还因为有小巧倩兮在,因为有花鸟精工、亭台楼阁、词曲小令。敢为小、愿做小、乐当小,方能为之大。所以遂川梯田群落近年来借小搏大,聚小乃大,成了“网红”,被追捧为“全球最美梯田”。
  遂川独此一处,世界唯此一景。一个不知就里的古怪名字——“狗牯脑”吸引无数,大家都跑过来一探究竟。不论东南还是西北,不管从山哪一个角度看,都是一只巍峨的狗。原来,狗牯脑是山,狗牯脑是树,狗牯脑还是茶,是飘荡的客家山歌,是如风的传奇,是种在风中的清香,是写进杯中的时空……
  一“川”几春秋,江流永不息。
  这儿不只盛产故事和传说,还有江山社稷和雄才大略。在川江水边长大的郭知章,从古龙泉的茶乡走出来,走进中国历史的大视野。他先后在地方朝廷为官,他坚决支持王安石变法,晋升御史后,上奏言事百余封,所言“皆关朝廷大体”。安抚西夏北辽,止戈息战。几度沉浮,官至刑部尚书,知开封府,封翰林学士,食邑九百户。“商人重利轻别离,前月浮梁买茶去”,白居易描绘的是唐时茶经济日趋繁荣。到宋时,朝野斗茶之风盛行。郭知章先后担任浮梁、分宁等地知县期间,用心治茶,为江西各茶的崛起添柴助火,锄画方略,留有《望远阁》、《庾亭记》等记述二十余卷。
  细细咀嚼,遂川读水。右江说创造,左江说创新;右江说传播,左江说传承;右江说发展,左江说腾飞。在川江水道上,自然和历史还有大“川”那神来的一撇——五斗江!
  五斗江从来就是一条胜利之江。井冈冲下的郭维经发明了"龙泉码",用“遂川智慧”给天下人一套“世界方案”,用“丈量出来的重量”化繁为简,极大地方便了木材交易。这套全球最早的神法,比西方的毛山榉材积计量法早一个半世纪,一直沿用到国标出来为止。遂川的竹与木,从此扎成了长长的木排,飘进明故宫,飘进紫禁城……
  田块大不过席,产粮不过五斗,常常山洪泛滥,当地官府不论田块大小,一律每块田强征五斗粮田税,民不聊生,这就是郭维经的家乡。刚考取进士不久的他向朝廷上了一份奏折请求免粮,并带上家乡一种薄如铜钱当地人叫“水打扁”的冷水鱼,作为穷山恶水的明证。巧斗致胜,从此井冈冲以下昔江两岸一律免交田税。百姓们欢天喜地,跳起傩舞,唱起船歌,改“昔江”名为“五斗江”。
  “宇宙正气”牌匾,天下仅遂川一块而已!
  赣州保卫战,明末民族英雄郭维经亦如南宋的文天祥。几番血战,城破。郭维经自焚了,两个儿子一侄子英勇就义。一门忠烈不为某个君主,只为一个民族。百年之后,满清的皇帝乾隆,也为他的民族气节所折服,挥毫题写了“宇宙正气”匾。两部尚书没能守住江山城池,却赢取了人民的景仰,包括他的敌人。
  在左溪河与右溪河合浦并流的地方,坊间有一段“天子地”的传说,说的是南唐后主李煜丢了天下之后,流亡朝廷派出一彪人马寻找天子人选,来到古龙泉县城西郊,见替财主放养鸭群的“看鸭倌”四脚八叉枕着竹竿睡在草地上,活脱脱一个“天”字。找天子的人踢了他一脚问路,那人一个翻身成了一个“子”字,于是他被抬了回去做天子。后人把当年“看鸭倌”睡觉的地方称为“天子地”。
  遂川没有出过天子,却成长过天子。历史在井冈山区又一次选择“谁主沉浮”,成就了一位真龙天子,接纳了第一支红色队伍,星星之火从这里燃遍全国。
  1928年5月毛泽东朱德会师后、红四军成立以来首次大捷——五斗江战斗。在永新三湾,因了茶,举杯迎盏谈笑之间,毛泽东把部队一个师的建制缩编成一个团,并把党的支部铆在连上,演绎了“杯茶释兵权”的红色经典。
  赣南四大古镇之一的红色圩场——草林,把“茶”字拆了作为古镇名,小镇上满是“草木坊”一般的茶馆,形成了名冠江南的茶馆文化。毛泽东、朱德、罗荣桓等来到井冈山区后,便如获至宝,着手在草林红色圩场尝试我党领导的第一次市场经济实践,首次提出了保护中小工商业的政策,开始用税和币等杠杆治理红区经济。不久,毛泽东亲手创建的第一个县级红色政权——遂川县工农兵政府,颁布了第一部代表工农利益的《遂川工农县政府临时政纲》,成为井冈山区和后来赣南、闽西等根据地建设最初的蓝本。一方红土,用血与火锻造了共和国历史上的若干个红色第一。
  历经无数战火的洗礼,红色是这块土地的本色。这儿的江河水里居然湮没了一段又一段鲜为人知的茶历史。站在江边,眺望砂子岭机场上摇曳的秋草,仿佛看见了二战时太平洋战场上的风雷硝烟。盟军为了切断日军在中国和东南亚的补给线,在敌人的眼皮底下,建立了中美空军砂子岭“绝密空港”,一次次给日军以沉重打击。最后与南昌方向飞来的日本航空大队,在这片天空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大决战。为了不给日军飞机指示方向,为了让民族站起来,抗日军民战前把曾屹立在遂川江边的镇江之塔和锁江茶亭炸毁,一起炸毁的还有山城中可以指示方位的地标金塔、银塔和狮桥亭。
  遂川江首先是自然的,同时又是文学的和音乐的——
  “月明泻照寺林幽,最是江湖入念头。衣染炉烟金漏迥,茶烹石鼎玉蟾留。山星几点躔官舍,僧院百年过客舟。封事未投圣主意,长安此夕亦多愁。”元丰七年五月苏轼造访,在这留下亘古的叹咏。
  “碧烟一泻,杏月千里,浮光耀金。俯而临其下,锦鳞触浪,渔舟唱晚,千竿棹头,静影沉璧也。”双镜村的青砖黛瓦、楼台书院间满是这样的高歌与浅吟。大夫第、状元路、官板桥、惜字塔等,记载着“小南京”的风采,岁月的风尘掩盖不住曾经的繁华。森林王国里,一个个小山村变成了“活水码头”。古镇大汾、草林名列赣南四大名圩之列,仙人井成了茶盐古道上传说神奇的古驿站,五斗江湿地拥有中华秋沙鸭、娃娃鱼等珍稀,溪口茶盘洲是一个缩微的南国植物标本园。
  高山流过,梯田流过。江水流过,岁月流过。流过泰和快阁上黄庭坚的高歌,流过文天祥烧旺吉州窑的窑火;流过恩江,流过吉水,流过欧阳修,流过杨万里……流过无数座崔嵬的高峰,一览两岸的风景,分享两岸的润泽。
  在这片山与水,采茶戏一唱500年。赣南茶区每逢谷雨季节,劳动妇女上山,一边采茶一边唱山歌以鼓舞劳动热情。用采茶戏艺术打磨的民间歌谣唱红了一片天。一曲《请茶歌》深情款款延请天下品饮井冈茶,一支《十送红军》生动再现根据地人民含泪相送红六军团踏上二万五……
  最最要紧的,遂川江是哲学的——
  流过,即是爱过!树,还有那茶,从本质上都是向上生长的水。随便一棵树便是一处风景,有称“江南第一罗汉松”、“中国第一竹柏”,多的是“唐荆”、“宋楠”。在峻拔的大山中,在茂密的森林里,川江水道象那臂弯,暖暖地绕过茶盘洲、蜀口洲,中洲,云洲,汇入赣江!在这里,没有繁杂的论证,没有激烈的争辩。不奢言唯物、唯心,它归属于现实主义,也总有浪漫蒂克。它等待你的登临,需要你的发现……
  井冈南峰,罗霄山脉最高峰一柱擎天,群山皆因南坡平缓,北坡陡峭,因常年刮南风,湘人称“南风屏”,赣人称“南风面”。巍巍罗霄是湘江、赣江的分水岭和发源地,成就了中国两个最大的淡水湖:洞庭湖和鄱阳湖。千古一山,涵养了中华两个最活跃的山川文化,成就了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的天下美景;养育了“进亦忧,退亦忧。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在而乐”的襟怀,诞生了“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”的大智慧。
  这一切都是自然的哲学。山是一位哲人,水是山的思想。我们不少人只是从自然怀中拿走了极少的哲理,便象孩子般快活地跑开了。不少学子先贤顺流到此,走进了新兴书院、燕山书院、五华书院,传扬过周敦颐、朱熹、王阳明等大师的学术思想,静心的修学于遂川江边,找到这一川流动的哲学与智慧,然后再挽起裤管淌进中国历史的大河。
  山名是水。再往前走,就算你要离开遂川,在山城遂川的东大门有一座仙山请你回头,它叫白水仙。
  崇山峻岭,茂林修竹,高山仰止。
  竹子覆盖着白水峰的巍峨,飞瀑是大山明澈的眼睛。一条春风吹过泛着些涟漪的平静的山溪水,从百丈悬崖前,飞身而下。
  白水仙远望如白衣仙子,于是许多关于仙子的传说盘根错节。山谷中的折叠瀑、珍珠瀑、登仙瀑、仙女瀑,一谷四瀑,用无以比拟的清纯,牺牲自己所有的高度,让生命拥有炫丽。落到潭底的水,翻滚数遭之后又平静如初,水光潋滟地走向远方。绚烂之后归于平淡,瞬间之后重归永恒。四出连轴大戏,主题就只有一个:从神话流向现实,从天上走向人间!
(责任编辑:信息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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