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30日讯:在杭州,老底子那些前不靠村、后不着店的乡野路旁,或者山脚河川的荒僻之处,总会竖着一座凉亭,让行路之人远远望见,顿时觉得眼前一亮,有了盼头。即便像杭城这种大地方,旧时如果到郊野和城乡接壤之处去走走,也总会见到大小不一的各式凉亭,说不定,偶尔也会踱进去坐一坐。
凉亭作为民间百姓纳凉歇脚的场所,自那些古道热肠之士将一桶桶茶水端进凉亭,为过往路人乐施茶汤始,又多了一种吃茶的功能,顺理成章地成了“茶亭”。
千万别小看了这桶茶,自从有了这桶茶的香气,原本冷清单一的小小凉亭,就多了一份人间的烟火气息,接上了地气,贯穿了人脉,成了草民百姓最现成、最实惠的“坐落场”。往来路人、脚夫小贩、赶考书生、探亲游子、游方僧道、香客牧童……过路客络绎不绝。小到柴米油盐,大到天地乾坤之事,都会就着茶汤之水,散落在凉亭里,余音绕梁。
“一方风土一方人”,有多少古朴苍老的凉亭,就会有多少鲜龙活跳的市井故事可供我们一道去探寻,这里我们不妨去品一遭西溪辇道的那一路茶香。
晚明马元调《横山游记》起头就提到,那时从西溪永兴寺步行过留下市,到位于如今西山转塘街道何家村山里头的横山草堂去,一路上会经过木佬佬凉亭:“市尽,复接前辇路……大抵路外皆林,林外皆山,或一二里内,或数十里外,层峦列岫,献秀争奇。而山裹林,林裹路,路复多曲,前望若穷,空翠无极。偶当林缺,群山忽现。路转,林来复如故。每一二里必有亭,亭皆可坐。……过东庄桥,桥下溪流甚猛,略似昔日冷泉亭下声。而路旁或左或右,复有奔珠溅玉之状与璆然环珮声矣。已,坐松亭,取水盥漱,解衣盘礴纵谈。稍久,微雨涨雾。问亭中人黄山远近,尚十里。三人急起步。不二里,雨渐霡霂,益而趋榾榾不可进,复留避古亭下。”
西溪辇道最出名的凉亭,当属心凉亭。清道光、咸丰年间杭州文人蒋坦(霭卿)在其游记《溪山游识》中说:“乙卯八月二十九日,同珠垣、伴石归巢园,过恭寿亭,议为‘东隐之游’。至法华山,沿山入西曰心凉亭,人语絮絮,往来如梵。”“心凉”的意思,并不是说人生失意、失败而心“凉”(灰心、失望),而是基于佛教万般皆空,与世无争的理义,要人们净心静意,消除贪恋,看破红尘,断绝虚妄,摒弃浮躁之后的“心凉”。《西溪梵隐志》卷三收载朱大启的《游花坞》诗,有句云:“秋杪山深心地凉,携筇信步入禅房”,正是此意。
由于杭州方言“心”与“新”同音,所以“心凉亭”又被叫做或写做“新凉亭”,晚清“最后的宰相”杭人王文韶在光绪十三年三月十七日即1887年4月10日写的日记中曾提道:“晨起登舆,过新凉亭。”1935年,心凉亭由上海万善香会重修。大概从那时起,“新凉亭”的叫法便已取代“心凉亭”成了“正名”。
随着西溪路的拓宽改造和人气的日益繁盛,新凉亭被拆,成为灵溪隧道的北出入口,“新凉亭”只是作为地名和公交车站名而为人们知晓罢了。
除了心(新)凉亭,西溪辇道上的法华亭也被人津津称道,古称“唐肆”,又名“开花凉亭”,地处花坞口,跨辇道,同开化庵相连接。明朝的徐甲在《法华坞总纪》中写道:“当谷之冲,其衔溪似咽者,为开化庵,有亭锁途,以便诸道过旅箕踞其下。闻有僧作赵州饮,涤烦苏暍,觉泠然善也。”“赵州饮”,茶饮也。
还有横山凉亭,位于今留泗路花牌楼附近,是龙坞、横山、转塘诸村茶农到留下当地茶行卖了茶叶后,买了生产、生活用品肩挑背扛回去路上的第一个歇脚点,所以造得像座房子,四周围墙,中间开门,可以避风雨。公交车一开通,这座老凉亭就下岗了。如今,西溪辇道一路的凉亭尽管寻不着了,但沿西溪十八坞分布的茶山、茶园还有不少。每年早春到初夏辰光,炒茶的香气不绝于途。大概,只有当地的老茶农,还记得横山凉亭和昔日茶香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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